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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溪裡種田 蘭陽溪畔的減藥革命

到溪裡種田 蘭陽溪畔的減藥革命

採訪/撰稿:陳佳利;攝影/剪輯:葉鎮中

溪床,是流水奔淌的地方,到了河川下游,流速減慢,於是泥砂沉積成沃土。趕在汛期前,到溪裡種田,是農民與天地年年上演的豪賭。宜蘭的母親之河,蘭陽溪,在這樣的賭局中,得到什麼?失去什麼?

陽光灑落,波光粼粼,是光線與流水間最迷人的閃耀。四月的蘭陽溪,溪床裡大面積反射光芒的,卻不是溪水,而是整齊劃一的黑色塑膠布。農民辛勤彎著腰,拿起溪裡的石頭,耐心地將長長的西瓜藤,一株株壓好。

一株苗,只留一顆西瓜,這裡的砂地,種出來的西瓜口感好,瓜農每年都會來這裡拼搏。江南村班長在這裡種西瓜已經30多年,他的前輩,前任班長劉漢春,則是在這種了40多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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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的蘭陽溪,溪床裡大面積反射光芒的,卻不是溪水,而是整齊劃一的黑色塑膠布。

其實在堤防興建前,蘭陽溪水是漫流的,也因此沖積出肥沃的蘭陽平原,遠在日治時期,就有人在溪床上種植。那時大都在下游地區,直到種西瓜的技術傳過來,才漸漸往中上游發展。現在的蘭陽溪床,已經成為西瓜與高麗菜的天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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農民彎著腰拿起溪裡的石頭,將長長的西瓜藤,一株株壓好。

全台灣的大河,都有在溪床耕種的情況,依水利法第78條規定,農民必須取得河川局許可才能耕種。蘭陽溪的伏流水,是宜蘭民生用水來源,因而有更嚴格的管制。宜蘭縣環保局副局長康立和表示,宜蘭縣沒有水庫,飲用水來自蘭陽溪水源,先前農民使用生雞糞當肥料,造成水中大腸桿菌數量飆高,在2011年將蘭陽溪葫蘆堵大橋以上的河段,公告為甲類水體,禁止使用生雞糞與魚毒農藥。

4月,蘭陽溪床已經都是整好地的田,農民搭著小鐵牛,依序撒著肥料。蘭陽溪禁用生雞糞五年多了,瓜田與菜田不再出現蒼蠅滿天飛的奇景,也少了刺鼻臭味。農民劉漢春表示,改用有機肥,這點農民可以接受,但是不能用魚毒農藥,這個政策就是在滅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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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經整好地的田,農民搭著小鐵牛,依序撒著肥料。

魚毒農藥指的是會造成魚類死亡的藥劑,不適合使用在河川地,種植西瓜與高麗菜,卻大都是使用這種藥劑來防治病蟲害。宜蘭縣環保局副局長康立和回應,魚毒農藥在農牧用地上能使用,但蘭陽溪床是河川地,目前適用於西瓜與高麗菜的非魚毒農藥是有,只是很少。

不能用魚毒農藥,是為了保護溪裡的魚,但溪床變田地,魚蝦能躲的空間也跟著少很多,究竟耕種對蘭陽溪的水族影響有多大,目前沒有調查報告,可以確定的是,耕種已改變蘭陽溪容顏。為了取得較大的耕種面積,保留給水的河道,依河川局的規定,只在河流中心100公尺處,於是枯水期的蘭陽溪,只剩窄細的樣貌。

沿著蘭陽溪,台七線是最重要的公路,也是只要大雨就容易崩塌的公路,蘭陽溪南側,有許多支流帶來大量沙土堆積,造成溪床南高北低,台七線位在較低的北側。種植行為限縮溪水原本空間,會不會因此增加台七線的壓力?宜蘭縣環保局副局長康立和擔憂,本來4、500公尺的河床斷面,限縮在100公尺,大雨來襲,溪水往兩邊流的時候,水流非常嚇人,有些攻擊面就會造成道路路基基腳沖刷。不過,獨立山工務段段長楊力銨認為,台七甲線的地勢,比對岸的乙51縣道低,本來就容易遭受河川攻擊,降雨量才是決定河川衝擊力道的關鍵。

負責維護台七線的獨立山工務段,每年平均要花2到3億做道路修復,在下游河段,河川局則是花了不少錢做揚塵抑制。因為種植整地將原本溪床的植物都移除了,在農民收成之後,廣大溪床就成了裸露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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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整地把原本溪床植物移除了,農民收成後,廣大溪床就成了裸露地,揚塵引起民怨。

揚塵引起民怨,河川局因而在2012年,將牛鬥大橋到蘭陽大橋間規劃為復育區,不再開放耕種申請,並且種下了象草與甜根子草進行復育。原本在這區種植的農民,移轉到其他河段種植,所以中上游的耕種面積擴大了。而河川局開放耕種的總面積,始終在1000公頃上下,雖然河川地種植有禁用生雞糞與魚毒農藥的高標準,但蘭陽溪上游的廣大集水區並沒有。

大同鄉南山村是有名的高麗菜產地,原住民保留地的菜田可使用生雞糞,成為蘭陽溪水質管理的一大缺口。

一群南山村農民,成立南山合作社,推動減藥高麗菜。高萬年的田,不是河川地,他卻願意使用生雞糞四倍價錢的有機肥,也嘗試減少農藥用量,雖然做到了農藥減用三成,產量也少三成。2016年,整個南山村只有七分地這樣做,第一年的嘗試,讓他有了一些把握,今年邀集五、六位農友,面積擴大到十多公頃,希望能慢慢影響其他村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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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群南山村農民,成立南山合作社,推動減藥高麗菜。

河川地加上原住民保留地,南山村的耕種面積有500多公頃,這幾位農友的決心,在這個大部分操作慣行的地方,展開了一場小小革命。

枯水期的蘭陽溪,少了潺潺水聲,少了崢嶸多變的溪谷原貌,只剩規格統一的田地,努力生長的作物,寧靜背後,是每年平均高達6億元的農業產值,和難以估計的環境成本。康立和表示,消耗掉的環境成本與農產值是不成比例的,水利地是以河防安全、水質安全為考量,還是以種植為考量,都要好好再思考。

有人說,蘭陽溪是最道地的一條母親河,宜蘭人腳下的土地,是它沖積出來的,宜蘭人喝的水,也是它帶來的,這裡的種植,雖然有上百年的傳統,但種植區域一路從下游往上拓展,也從小面積開墾,進展為機械化的大面積,一切早已不可同日而語。

農民的生計,大河的尊嚴,環境的原貌,需要一個新的平衡點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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